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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李金银家的路上喻氤一直在思索,为什么一次都没在剧组看到过这个演员,为什么孟竖要让他直接出现在镜头里,结合这一个月来重复的拍摄内容,答案变得显而易见——孟竖要她最真实的反应,要她彻彻底底成为李金银。见到了凶手,李金银的下一步动作便有了着落。
她开始将发呆的地点从家附近的公园转移到后港,专挑夜里或没人的时候去,一坐就是好几个小时,就这样,她终于在临近开学的一个深夜等到了她要见的人。
这是一场毫不激烈,甚至可以说有点无聊的戏,没有争吵,没有打斗,只有粗粝的自然光,冷峻而诡异的长镜头,和慢得没有起伏的对答。
李金银从昏迷中醒来,双手被绑在沥干的油漆桶后,有沉重的拖行声由远及近,一个男人拖着水泥袋出现在视野,借着桌上手电筒的光,依稀可辨认出这是在港口那架废弃采砂船里。
男人发现她醒了,看她一眼,照旧闷头拖水泥,直到将最后一袋水泥运进船舱休息室。
他坐下喝了口水才问出第一句话:“你知道我是谁?”
“知道。”李金银声音平静地报出一个名字。
那是李志强骗来的人里为数不多的硬骨头,因为不听话,还想带人逃跑,被捉住后活活打死了。
“你是他的亲属。”
男人点头,“我是他爹。”
又问:“你见过我的孩子吗?”
“没有,他死的时候我还小。”
接着,两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。
男人挪动着微跛的腿脚走到采砂船的窗口,整面墙锈迹斑斑,窗框松松垮垮地悬在空中,横插出几只铁钉。
窗户外边,港口另一头的路灯像与这里隔了片海,周遭被夜色团团包裹,死寂一片,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引起注意。
“孩子,你在等我。”
“对。”
“你知道我会来找你?”
“你杀错了人,我想你还会再出现。”
镜头里,男人的脊背徒然塌了下来,墙上的影子占据了画幅的大半,像只老态龙钟的怪物。
“我没打算伤害其他人,但他追了上来,我没有办法。”
李金银不为所动,既不为自己的处境着急,也不借机拖延时间,只是睁着一双漆黑的、鬼魅般的眼睛,那双眼睛深不见底,凝视时令人产生寒意。
男人不禁问:“你就快要死了,一点儿也不害怕?”
“我想知道他最后说了什么。”李金银回答到。
“他让我别跑,问我是谁。”
“还有呢?”
“没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一句别的也没有?”
“没有。我手很稳,没给他机会。”
“……”
“孩子,你为什么不伤心?”
“……”
“我明白了,因为你是李志强的孩子,一个杀人犯的孩子。”
李金银的面孔直到这一刻才稍有变化,她的眼肌完全松弛,嘴角机械地抬起,露出了一个不知是哭还是笑的表情,之后便再没有任何反应了,即使是被男人用手电筒砸破头扔到窗边,她也毫无知觉似的,兀自出神地望着那扇又锈又破的窗。
背景里传来铁锹搅合泥沙的动静,在空荡的废船舱里幽幽回响。
电影的最后一幕,天光微亮,海水沉如黑墨,李金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海里走去,越过她消瘦的肩,数个提着手电筒的人影沿着港口奔